清泉石上流

小时候就记得他每天骑着自行车卖冰棍，他家屋后有几棵大的门杏树，有几年他入赘到街上，家里没人，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去偷杏吃。过了几年，他离了婚，又回来了，带着两个女儿独自生活。住的是非常破旧的土房子，外面用几根砖柱子顶着。经常去收破烂，卖破烂，父亲就喜欢去他那里买一些玩意。后来年纪大了，也再没有出去跑了。两个女儿好像都已出嫁，其中一个还有些疾病，据母亲说，这次她们听闻消息也都回来看了。他是五保户，一个人住，有低保，骑个摩托经常去街上买东西。住的是危房，村上在沟底盖了一间小砖房，拉了自来水，供他居住，起初他是不愿意住的，一直空着，前一段听母亲说，他愿意搬下来，并已经住进去了。根据统一政策，老房子推掉了。前几天他一个人，挑了个担，每次5页砖，想把老房子的砖运到新房子去，砌个水池子，后来被人发现晕倒在距新房子不远的地方。有人通知父亲，父亲跑下去，和人把他扶到炕上，给他烧了开水，泡了馍，他还说了句：先放那里，他一会吃。第二天又晕倒在家里地上，第三天上午再去，就已经离世了，时年72岁。

人的一生，少年时呼啸乎南北，壮年时驰骋天下无敌手，老年时繁华历尽，临终时朽若木柴苟延残喘，复归尘土。人情淡薄无法计较，每个人的一生都不相同，但经历四季，殊途同归。母亲说，棺木他已提前准备，但是坟茔却没有计划，他的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，叫了一个挖掘机在沟底挖了坑，全队壮劳力出马抬棺入殓，老儒妇幼齐出手以土填了，母亲一直叹息，这几年没见过这样下葬的，起码也要砌个砖洞洞吧。我无法体会，队里的乡亲们填土时的感受，心情一定也是复杂的。一切的功过是非、恩怨情仇都随着纷落的泥土而归于地下，永眠于无限的空间，他的确来过，却又永远消失了。